Act Three『The Smile』
那是她十五歲的時候。
闍皇艾門的使者 來到了這座黑夜之城。
那是她十五歲的時候。
闍皇艾門的使者 來到了這座黑夜之城。
前任闍皇逝世,塔古拉家族的艾門公爵繼位;同時,以查理大公為首的貴族們密謀篡位,情勢混亂不明。
為了鞏固塔古拉家的王位,年輕的闍皇必須立刻迎娶他的新娘──亦即他的表妹、撒旦與塔古拉家公主的七個女兒之中的一位。
使者是這麼說的,對她的父王,還有她的母妃。
『嗯……』漫不經心地掃過堂下美麗的女兒們,然後,邪魅狹長的眼定在使者身上。
她看到,那年輕美麗的使者在父王的注視下,白皙的皮膚泛起了血色。
父王微微一笑,走下王座。
輕輕一碰,使者已軟倒在父王懷中。
『你的名字?』
『約、約書亞。』
父王滿意地笑了。
仍高高坐在后座上的母妃,卻垂下了憔悴的碧綠眼眸。
『沙利葉,回覆艾門公爵,我很滿意他的「禮物」。』
金髮的總管低首領命。
繡著荊棘玫瑰的衣角隱入黑暗之前,父王又開口了。
『還有,請他準備選后吧。』
父王抱著使者走了,今晚,黑夜之王的寢宮中將有一場慾望的狩獵。
姐姐們一哄而散,富麗空曠的大廳裡只剩她,還有她的母妃。
『瑪麗安,過來。』
母妃喚著她,如往常漠然的嗓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她踏上王座之梯,乖順地坐在她的腳邊。
『瑪麗安尼特,美麗的黑夜之女。』
冰涼的指尖輕輕地抬起她雪白的臉,冰冷的唇撫過她無暇的額。
母后輕而沉重地 緩慢地開口了:
『永遠、永遠不要愛上任何事物。』
這句話她不是很懂,但仍順從地點了點頭。
母妃淡淡地笑了,抬手示意她退下。
那是個十分優雅的微笑,卻有著她沒見過也不了解的東西。
七天後,母妃病逝。
(如今她才明白,那笑容,名為痛苦。)
* * * * * *
Act Four『The Tradition』
她所居住的『深淵城堡』艾帕瑟歐斯,瀰漫著一股興奮的氣息。
他們的公主要出嫁了,而他們的王,要迎娶新的王妃。
『哪,哪個公主會成為「闍皇新娘」呢?』
每個房間、每個角落,莫不如此竊竊私語著。
但這一切 似乎都與她無關。
唯一的關聯 是她開始跟沙利葉學習。
學習新娘的歷史 新娘的傳統 還有新娘的責任。
『對嗜血族來說,最重要的女人,莫過於將成為王后的闍皇新娘。
新娘可以、也必須生下統治者的繼承人,以確保血脈的延續。因為吸血鬼雖然擁有近乎永恆的生命,但仍會因為外力而死亡,更常見的是因為厭倦了世界而放棄自己的生命。
不過,純種的吸血鬼之間是無法生育的,因此最早的方法,是奪取人類的處女來生兒育女。但是,除了聖女的血,其餘人類的血脈都會削弱下一代的力量;而真正的聖女卻少之又少,使得王室與貴族間彼此爭奪。有很常一段時間,擁有聖女被視為擁有王權的象徵。
就這樣經過了幾個世代的輪替,嗜血族的力量因為混血和戰爭而被削弱大半,有的甚至已與人類無異。
這樣下去遲早會滅亡的,因此,最高長老會議決定:不可再與人類通婚。
──那麼,該如何延續血脈呢?
答案就是一群被稱為『撒旦新娘』的貴族公主們。
長老們決定自貴族中選出血統最純、力量最高的女子,獻給惡魔之王撒旦。
第一個撒旦新娘是第十三代督皇安斯艾爾的妹妹伊娃,從此也訂下了『撒旦新娘多是闍皇的姐妹』這條不成文規定。伊娃生下了『星辰』伊絲塔等四個女兒,而伊絲塔則成了『闍皇新娘』、嫁給她親生的表哥──安斯艾爾的兒子、第十四代闍皇迪恩。迪恩與伊絲塔生下了『金髮』奧蘿拉和第十五代闍皇『殘酷』泰倫斯。泰倫斯取了親生表姊──他姑姑黛爾芬妮與魔王的女兒奧克塔薇兒,奧蘿拉則成了第三任撒旦新娘、嫁給她的外祖父──地獄之王撒旦……
新娘的譜系就這樣複雜地傳承下來。闍皇新娘生下撒旦新娘,撒旦新娘生下闍皇新娘;每個闍皇新娘都是她們表兄弟的妻子,每個撒旦新娘都嫁給她們的外祖父。
如此,王室的血脈以這種人類稱為『亂倫』的方式,得以延續下來。
但吸血鬼與人類不同的是,近親相姦,反而讓後代有更加強盛的力量。
不久後,長老們發現,髮色越深的新娘,所孕育的子女便越是強大美麗,這似乎是因為她們帶有較強勢的撒旦血統。
尤其是擁有如黑夜般漆黑髮色的新娘,甚至擁有在陽光下行走的能力。
於是第二十一任闍皇迪恩四世頒布了詔令:闍皇繼位時,除必須通過七長老首肯、三家族同意外,尚需迎娶髮色最深的闍皇新娘候選人,才算是正統合法的王權。
而黑髮新娘……』
黑髮、黑眸、白膚、紫唇。
在正午熾陽下行走而無痛覺。
肌膚所觸之一切生物皆乾枯而死。
戴著手套的手滑過這幾行字,然後闔上書本。
書上是這樣寫的,關於黑髮新娘的特徵。
也是她的縮影。
地獄的雙月交會於空,這代表了人界的正午。
她放下手中的『新娘之書』,起身看向窗外。
有一個金髮男子站在花園中。
一個有著美麗的淡金色長髮、穿著王族服飾的男人。
一個有著冰藍色眼睛、俊美的男人。
從出生就不曾跳動的她的心,忽然活了起來。
『他就是艾門公爵。』
沙利葉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身後,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他。
『陛下已經決定,明晚舉行選妃儀式。』
選妃儀式,就是讓新娘候選的公主們一字排開,由闍皇選擇他未來伴侶的儀式。
但也不過是個儀式。
如果不將手伸向髮色最深的新娘 就等於是自動讓位的宣示了。
她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她是黑髮。
注定了會被選上的髮色,卻永遠不會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愛她的。
(就像他永遠不會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愛他的。)